从乌蒙山到义乌城
清晨六点的毕节客运站,天刚蒙蒙亮,站前的广场上,已经聚了不少背着编织袋、提着蛇皮袋的旅客,有人裹着厚外套在寒风中跺脚,有人反复检查着手里紧攥的车票,还有人抱着孩子,眼神里既有对远方的期待,也藏着一丝对未知的忐忑,他们中,有去义乌小商品市场打拼的年轻人,有去服装厂上班的夫妻,有去投奔亲戚的创业者,还有趁着假期去务工地探家的父母。
“师傅,去义乌的几点发车?”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凑到窗口,售票员抬头看了看时钟:“6点半,还有20分钟,赶紧安检上车。”年轻人点点头,转身往停车场跑,他的行李很简单:一个双肩包,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,一部旧手机,还有一封没写完的家书。
这辆从毕节开往义乌的长途汽车,是连接乌蒙山区与世界小商品之都的生命线,全程约1800公里,要穿过贵州的崇山峻岭、湖南的丘陵地带、江西的平原河网,最后抵达浙江的义乌,车程通常要20多个小时,但对车上的人来说,这20多个小时,是跨越山海的奔赴,是改变命运的序章。
车厢里的“流动社会”:汗水、故事与希望
汽车驶出毕节市区,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连绵的青山,车厢里,混杂着汗味、方便面味和淡淡的烟草味,但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期待。
靠窗的中年男人叫老李,是毕节市纳雍县的农民,今年48岁,这是他第三次去义乌打工。“儿子在义乌读大学,我想多挣点钱,给他凑生活费。”老李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是儿子去年穿着学士服拍的,“他说毕业了想留在义乌,说那里机会多,我也来试试,说不定能和他一起干。”
过道里,坐着两个年轻的姑娘,小芳和小娟,都是20岁出头,从毕节七星关区的农村出来。“我们村里的姐妹好几个都在义乌的服装厂上班,包吃包住,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呢。”小娟小声说,眼睛亮晶晶的,“我打算先干两年,学点手艺,以后自己开个网店。”小芳则低头刷着手机,屏幕上是义乌小商品市场的直播画面,“你看,这些小东西在我们这儿几块钱,卖到国外能翻几十倍,义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。”
司机王师傅开了15年长途车,这条路线跑了不下百趟。“每年春节后,车都坐得满满的,年轻人出去闯;快过年时,又满满当当载着他们回来。”王师傅一边握着方向盘,一边说,“这些人都挺不容易,但眼神里都有股劲儿,我知道,他们是去奔好日子的。”
中途在湖南怀的服务区休息时,旅客们下车活动筋骨,老李买了桶泡面,小芳和小娟则跑到便利店给家人打电话,电话那头,父母的叮嘱、孩子的笑声,穿过信号塔,在寒风里格外温暖,有人擦着眼泪,有人笑着点头,那一刻,车厢里的陌生感仿佛消散了许多,大家都是一样的——为了更好的生活,暂时离开家乡。
跨越山海的抵达:从“乘客”到“新义乌人”
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,当汽车终于驶入义乌地界时,天刚蒙蒙亮,窗外,高耸的写字楼、整齐的厂房、挂着各国招牌的商铺,与贵州的青山绿水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义乌到了!”王师傅的声音打破了车厢的宁静,旅客们纷纷起身,整理行李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,老李攥紧了手里的照片,深吸一口气:“儿子,我来了。”小芳和小娟则拿出手机,对着窗外拍照,发朋友圈:“义乌,我们来了!”
客运站外,早已等候多时的接驳车、摩的、网约车司机热情地招揽生意,有人被早已联系好的老板接走,直奔工厂;有人拖着行李箱,走向出租屋,准备开启新的生活;还有人站在广场上,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,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。
从毕节到义乌的汽车,不仅是一条地理上的线路,更是一条梦想的通道,它载着乌蒙山区的青壮年,走出大山,走进改革开放的前沿;它载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从贫困的乡村,走向繁荣的城市,许多年后,当这些人在义乌站稳脚跟,开起自己的小店、工厂,甚至成为企业家时,或许还会记得当年那辆拥挤却充满希望的长途汽车——那是他们梦想开始的地方。
尾声:车轮不息,奋斗不止
随着高铁网络的完善,从毕节到义乌已经有了更快捷的选择,但这趟长途汽车依然在运营,因为它承载的,不仅仅是交通的功能,更是一代人的记忆与情感,车轮滚滚,碾过的是距离,连接的是希望;汗水涔涔,书写的是奋斗,见证的是成长。
从乌蒙山到义乌城,从乘客到新义乌人,这条路上的故事,每天都在上演,而那辆往返于毕节与义乌的汽车,就像一位沉默的见证者,记录着普通人的坚韧与梦想,也见证着中国城乡发展的脉动与活力,车轮不息,奋斗不止,这或许就是这条线路最动人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