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,吉安城还浸在薄雾里,赣江边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,城北客运站里,人声已渐渐沸腾,李师傅提着一个半旧的布包,里面装着母亲连夜晒好的干辣椒、几本泛黄的旧书,还有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皱的火车票——那是他十年前第一次去上海的车票,他选择了一种更慢、更贴近土地的方式:坐汽车去上海。
“吉安到上海,每天三班,全程大概12个小时。”售票窗口的姑娘笑着说,递过来一张淡蓝色的票根,李师傅接过车票,指尖触到纸面微凉的油墨,心里却暖烘烘的,比起高铁的呼啸而过,他更喜欢这种“慢慢来”的感觉:窗外的风景会从赣江的碧波变成江南的烟雨,从井冈山的苍翠变成城市的钢筋森林,像一部流动的老电影,一帧帧在眼前展开。
汽车准点出发时,天刚蒙蒙亮,车窗外的吉安渐渐后退,白鹭洲书院的飞檐、钟鼓楼的红墙,连同清晨巷子里飘来的豆浆香气,慢慢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底色,车厢里,有像李师傅这样去上海务工的年轻人,有提着特产去探望子女的老人,还有几个背着画板的艺考生,他们小声地聊着天,眼神里藏着对远方的期待。
“师傅,到上海要多久啊?”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怯生生地问,她是第一次出远门,李师傅坐在前排,回过头笑了笑:“不急,咱们慢慢走,中午就能到南昌转高速,傍晚就能看到黄浦江的灯光啦。”女孩眼睛一亮,从包里掏出笔记本,开始记录窗外的风景——金色的稻田、错落的村落、远处连绵的青山,每一幕都让她觉得新鲜。
路途过半,汽车在南昌西服务区停下,乘客们三三两两下车,有人泡面,有人买烟,有人站在路边伸懒腰,李师傅买了杯热豆浆,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他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去上海的场景,那时候要晃荡20多个小时,车厢里挤满了人,连站的地方都没有,高速公路像一条银色的丝带,把赣老区和长三角紧紧连在一起,12个小时,就能从“革命摇篮”走到“魔都繁华”。
傍晚六点,汽车驶入上海地界,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陌生:高耸的写字楼亮起璀璨的灯光,立交桥上车流如织,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在暮色中透着历史的厚重,李师傅靠在窗边,看着熟悉的东方明珠塔在远处若隐若现,眼眶有些湿润,布包里的干辣椒似乎还带着老家的温度,他知道,这一路的车轮,不仅载着他从吉安到上海,更载着一个普通人对生活的向往、对家人的牵挂,和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热爱。
汽车最终停在长途汽车南站,乘客们纷纷起身,收拾行李,道别声、行李箱的滚轮声交织在一起,李师傅背着布包走出车站,晚风拂过,带着黄浦江的水汽,他深吸一口气,上海的繁华扑面而来,但他的心里,始终装着出发时吉安的那片晨曦——那是起点,也是永远的根。
车轮滚滚,从赣江到浦江,从故乡到他乡,这趟从吉安到上海的汽车,载的不仅是乘客,更是一段段关于出发与抵达、梦想与生活的故事,在流动的风景里,我们看见了中国大地上最生动的奔赴,也看见了一个普通人,用脚步丈量着与远方的距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