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，常德汽车站已泛起淡淡的烟火气，售票窗口前，几位提着布袋的老人正核对车次，玻璃上“沅江”二字被晨光映得清晰，当广播里传来“开往常德的乘客请检票”时，我知道，这场沿着沅水脉络展开的短途旅程，即将随车轮滚动而铺展。
汽车驶出常德城区时，沅江的气息便已悄悄漫入车窗，先是穿城而过的沅水，像一条碧绿的绸带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；接着是渐次开阔的田野，油菜花刚谢过，留下满地碎金，稻秧在浅水里舒展嫩绿，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水草的腥甜，司机是位常跑这条线路的老司机，方向盘在他手里像握着熟稔的乡愁，他说：“从常德到沅江，一百多公里，一个半小时，比当年坐船快多了，以前溯流而上，得晃悠一天，现在这路，笔直得像沅江的水。”
车子过汉寿，窗外的景致开始染上水的灵气，河道变密，港汊纵横，偶尔有白鹭从芦苇荡中扑棱棱飞起，掠过车顶，留下一串清亮的鸣叫，后排的乘客是一对母子，孩子指着远处的“水上人家”兴奋地喊：“妈妈，那船是家吗？”母亲笑着点头：“是啊，他们每天在船上，看日出日落，听水声唱歌。”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，这条连接两座城的路，其实也串联着无数与水相关的生活——常德的诗墙、沅江的橘洲、沿岸的渔火，都藏在这车轮碾过的光影里。
临近沅江时，远处的湖面豁然开朗，那是洞庭湖的臂弯，水天相接处，几艘货船缓缓移动，像移动的岛屿，汽车驶入沅江城区时，已是正午，阳光洒在沅江大桥上，桥下的江水泛着细碎的金光，岸边的柳枝垂到水面，拂起圈圈涟漪，车站旁的小吃摊飘来香气，炸蒿子粑粑的油香、鱼丸汤的鲜香，混着江风扑面而来，是独属于沅江的“烟火密码”。
从常德到沅江，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车程，却像翻阅了一本流动的画册，常德的沉稳与沅江的灵动，在这条路上悄然交融——或许正是这样的连接，让两座城既保留着各自的烟火气，又在水的滋养下，共同书写着沅水流域的温润与诗意，当汽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，我提着行李下车，回头望向来时的路，车轮碾过的痕迹早已消失，但那一路的水光、田畴与人情，却像沅江的水一样,在记忆里缓缓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