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掠过信江与丰溪的褶皱——鹰潭到广丰的汽车旅途
清晨六点半,鹰潭长途汽车站已经泛起朦胧的人间烟火气,售票窗口前排着短队,大多是提着布袋的阿姨、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,还有牵着孩子手的中年人——他们都要去广丰,汽车站广播里用带着赣东北口音的普通话播报着“鹰潭至广丰方向车辆开始检票”,人群便簇拥着往检票口挪动,像一股被信江水裹挟的细流,朝着东南方向的山海间涌去。
我攥着那张淡绿色的车票,跟着人流登上这辆蓝白相间的大巴,司机是个黝黑的中年男人,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利落地接过票根,嘴角咧开一个熟悉的弧度:“坐稳咯,咱们往广丰跑咯!”车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引擎低吼着启动,汽车缓缓驶出车站,将鹰潭的轮廓——那座拔地而起的铜雕“鹰击长空”,还有老城区里升腾的早餐摊蒸汽——渐渐甩在身后。
从鹰潭到广丰,不过百余公里车程,却像翻开了一本渐变的地理画册,车出市区,柏油路两旁的楼房渐渐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稻田,此时正值深秋,稻穗被沉甸甸的谷粒压弯了腰,风过时掀起金色的波浪,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稻谷的清香,偶尔有白鹭从田埂上惊起,掠过车窗,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,让人的心也跟着轻快起来。
汽车沿着信江支流蜿蜒而行,江水在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,时而湍急,时而平缓,像一条碧绿的绸带缠绕在山脚,江畔的村庄三三两两地分布着,白墙黛瓦的民居前晾晒着辣椒、玉米和腊肉,红黄相间,像打翻了的调色盘,穿村而过的土路上,有老人扛着锄头慢慢走,有孩子追着鸡群嬉笑,这些鲜活的市井气,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,带着山野的质朴与温暖。
过“上饶高速”入口后,汽车驶入高速路,速度提了起来,窗外景致开始变化,平原逐渐过渡到丘陵,山峦多了起来,山上的植被也愈发浓密——马尾松、杉树、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阔叶树,层林尽染,深绿、墨绿、赭红交织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,偶尔有隧道穿过山体,短暂的黑暗后,眼前豁然开朗,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缝隙,另一片山水已在眼前。
临近广丰,山势渐陡,山间的云雾像薄纱般飘荡,时聚时散,汽车在盘山路上盘旋而下,能看见山脚下散落着村落,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大约一个半小时后,广播里传来“广丰汽车站到了”的提示音,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——靠窗的阿姨赶紧整理好布袋里的蔬菜,前排的小伙子摸出手机给家人发消息:“快到了,在车站门口等你们。”
车门打开,一股混合着桂花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,广丰的秋天,比鹰潭更添几分温柔,车站外,早已等候多时的亲友们迎上来,接过行李,嘘寒问暖,声声问候里满是重逢的喜悦,我站在车站门口,看着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四散而去,有的走向电动车,有的钻进出租车,有的则步行融入街头的人潮——他们都是这座小城鲜活的一部分,带着对生活的热望,从鹰潭出发,或回到广丰,或奔赴更远的远方。
鹰潭到广丰的汽车,何尝不是一条流动的纽带?它连接着两座城市的烟火,也串联起无数人的日常——有学生每周往返的求学路,有商人奔波的生计路,有老人探亲的归家路,也有像我这样,只为短暂逃离喧嚣,去看看另一片山水的漫游路,车轮滚滚,碾过岁月的痕迹,也载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,在这片赣东北的土地上,生生不息。
当最后一抹夕阳掠过广丰的铜钹山尖,我知道,这趟汽车之旅还未结束——它会在清晨的汽笛声中再次启程,载着新的故事,驶向更远的远方,而我们,都是这旅途中的行者,在山水与烟火间,遇见彼此,也遇见生活本身。